【靖苏】不久长

他萧景琰最怕有天太医从梅长苏的屋子里缓步走出来，走到自己的面前流露出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表情，对自己揭露出一个旧伤一般灼痛的事实。

“你说的，你答应过我什么的。”

梅长苏面对着萧景琰泛着光的双眼一时有些难以维系日常那般平稳的声线，他曾经答应过他至少看到他登基为帝的。

“所以，太医跟你说什么……”

萧景琰抿紧了双唇。

梅长苏最怕看到他这个表情：“景琰，别……”

很多话萧景琰不会说，至少经过了一段日子的磨砺之后，有些话他会在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再说出来。他能够分得清楚，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要照顾谁的情绪……以前他来来往往横竖都是一个人，没有谁要他照顾，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无论他们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在意，好吗？”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们说“不久长”，这话直白坦诚毫无保留，不愧是在这一朝的官员呢，说话都有着当今陛下的风格。

梅长苏的手指纠缠了上他的，他以前都没发现萧景琰的手指好长，好长……他们之间相互把对方的手拢在自己的手心里，那样的过程就像是一场博弈。

“我想回琅琊山一趟。”梅长苏小声地说，“我已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人，你信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也没打算说完，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们之间居然有了这样留白的习惯，就像他们小时候打闹一样，互相地猜测心思竟然也变成了一个好玩的游戏。

梅长苏要萧景琰信他，他不会死，他有办法治好自己……无论多难多苦，他都会治好自己。

好像今晚梅长苏没打算留白：“景琰，虽然我一开始不是这样想的。”

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活下去，只要大仇得报自己也就死得其所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现在是这么地恋栈着这红尘世间……林殊和萧景琰可能是单纯的从小长大的好朋友，但是梅长苏和萧景琰之间的关系就没这么简单了，也没有这么单纯。

梅长苏没有说“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能够跟你一起在一起了我舍不得你”，他不是这么情绪化的一个人，萧景琰也不是，要是真的这样不管不顾地说出来，万一自己先他而去，他一定会生不如死的。

“不管怎样，都让我试试？”梅长苏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萧景琰的情绪，他们之间连对话都像小孩子家的游戏。

而萧景琰的心思却落到了今年四月的一个凉凉的夜里，那天晚上梅长苏去了宁国侯府，他设了一个局要去扳倒谢玉。此前，在萧景琰的强烈要求下梅长苏把自己的计划已经跟他交代了一遍，而当梅长苏安然地走出宁国侯府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掩藏在誉王的府兵之后列战英——想必他的身后还有一队精兵。

想到这里梅长苏只好加快了脚步赶回苏宅，果不其然，萧景琰那是已经坐在自己卧房的外间了。

他们没寒暄几句萧景琰就催促着梅长苏去休息，他来只是为了确认梅长苏是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宁国侯府是何等凶险的地方，梅长苏的计划又是环环相扣，步步紧逼，如果有一丝疏漏也许萧景琰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好像不想他有事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人现在是自己唯一的谋士，是自己能否夺下至尊之位的关键——尽管一开始他也只是这样认为的，可是与梅长苏相处得久了他才渐渐知道自己和他之间会有默契有关心有除开利益除开合作之外的感情在的。

这样的感情从这个凉凉的夜晚他为他烧水煮茶，他等着他回来为他披上轻裘开始。

萧景琰正在学习着如何关系，或者说如何照顾一个人，尽管他还是什么话都不说，但是梅长苏心里明白。

“两年……”他在心里默念着，“两年之内，助他登上皇位，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先生这病……若是空闲下来还是得好好调理调理……”到了最后萧景琰还是忍不住这样说。

梅长苏笑着：“殿下大业未成，苏某还不敢死——”

萧景琰微微皱了皱眉，久经沙场的他并不喜欢这个字眼。

不久长……不久长……不久长……

可萧景琰又相信这个敢与天赌命的人，最终还是会回来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