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HE——

【靖苏】安梦

萧景琰曾说过的，他要尽力让小殊好起来。
这样的话没有多少压迫力，或者说他在他的小殊面前永远不会变成一个君王的模样，在他的认知里这个人永远都是他特殊的，他们的感情是杂糅了许多的情绪，所以说即使萧景琰现在贵为一国之君，在外人的眼里这个依旧是客卿身份的梅长苏是陛下最为信任的谋士，他们不知道这个人与帅府祠堂里某个灵牌上的名字之间的联系，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悲怆的秘密。
悲怆吗？这一世的爱恨执念在大仇得报之后就烟消云散，可是他梅长苏就只能是梅长苏了，他有了新的身份获得了新生，可是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
这些……这些关于梅长苏的身体状况的事实就算没有人告诉他他也明白。他知道梅长苏瞒着他是不想让他担心，不想他心疼。关于这件事，在萧景琰和梅长苏的日常交流里一直都是点到为止，梅长苏不想说的他不会逼他的，可是这不代表他不会在人后用尽一切办法去关心这个家伙。

于是在萧景琰的认知里，关于梅长苏现今的一切都应该由着自己来打点妥帖。这种关于使命的关于责任的认知类似于当时他为了自己的兄长，为了自己的好友，为了七万忠魂去讨回一个理所应当的公道一般——但其中又有些许的区别。

只是些许的区别而已，没有很多的。萧景琰常常这样说服自己，与其说是说服不如是一种束缚，他们两个人走到了今天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来梳理自记事起就相持相依的情愫，还有那一年，只是一年的时间而已，是这个人在身后的苦心筹谋才让自己登上了皇位。即使他已经面目全非，即使他说苏哲是个心狠手辣的不择手段的谋士，可是在他萧景琰的心里没有什么能够改变那颗赤子之心，这世间也不会再有一个林殊了。

所以他要尽力医好他。

梅长苏住在宫墙之外的一个普通的院子里，这个院子普通得很难让人联想到里面住着的人是一个能够在一年之内在金陵城翻云覆雨的谋士苏哲，更不会有人知道皇宫里有一条密道是通到此处的。

梅长苏曾经对萧景琰笑言道，他是走着密道走上瘾了。

这个阴狠手辣的谋士说自己不适合留在陛下的身边，所以萧景琰也未尝想过要给他一官半职。可是这一处宅子必须给他，至少在病好之前他不能放任他离开金陵。

“你就信我一次？”萧景琰是这样恳求梅长苏的，尽管后者一直认为自己应该趁着最后的时间去游山玩水，可是他竟然也学会了舍不得。梅长苏贪恋得并不是金陵的繁华，也不是功成之后的一身荣光，而是这个太平盛世和这个在萧景琰治理之下的太平盛世。

梅长苏似乎是被萧景琰的目光灼伤了：“好，依你……”

但是等到萧景琰求遍天下名医最终拿到药方的时候又犹豫了起来，他沿着幽暗的地道来到梅长苏的宅子里，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他来定夺。

“当时是谁坚持要给我找大夫的，现在怎么又来问我要不要医了呢？”

萧景琰与他对坐着，现在还没入秋，可是他怕他冷，伸手拿了条毯子给他：“药方倒是有，只是医者跟我说只怕这医治的过程比你当时拔毒的时候更苦。”

梅长苏愣了一下，但他的眉目依旧平和如初，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用了这药方，我还能活多久？”

萧景琰听得出这话中的波澜，他只是伸手去握着那人凉凉的手：“修养得当，可保百年。”

“百年啊……但是如果躺在这卧榻之上活过了百年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的指尖稍稍用了点力气：“不是教你躺在这卧榻上，而是恢复得与常人无异……你可以随心所欲，做你想做的事情……可以云游四海，可以浪迹江湖，可以……”

梅长苏浅浅地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心动了呢……”

萧景琰扯了扯嘴角：“可是我……”

“谁不想活下去呢？谁不想多看看这世间，多看看身边的人，多看看……”梅长苏把目光游移到了萧景琰的脸上，昔年的旧友，当今的天下之主也是如自己一般殷切地看着自己。一瞬间的眉目流转带出了多少的悱恻缠绵，那些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痴妄就在自己的掌心中，没有什么比当下更加珍贵的时刻了——梅长苏即使是咽下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可萧景琰也明白他方才呼之欲出的是什么。

是自己。

是他们之间最为矜持的那层不可逾越的轻纱，多少次的起心动念但总是怯弱多过了勇气。

沉默了良久之后萧景琰只是说了一句“我会安排好的”就起身离开了，梅长苏依旧坐在案前饮茶，如果未来有那么多的日子，他能够做些什么呢？

云游四海？浪迹江湖？

他不知道，不知道哪一种漂泊适合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处归宿才像他的家。

萧景琰亲自到太医院挑选了几名医官负责秘密梅长苏的病情，众人都知道这苏哲是陛下的心腹，也就不敢怠慢。可是要以至猛之药攻至弱之人，太医们主张循序渐进，慢慢地增加用量……可这样以来用药的日子就要变长，梅长苏所承受的痛苦就会更多。

“只要能医好他……”萧景琰的手已经在袖里握成了拳，“只要能医好他就好了……”

一开始梅长苏的反应只是高热，萧景琰每日无论多忙都会过去看他一眼。可是渐渐的，梅长苏对药方的反应越来越厉害了，他开始陷入昏迷，全身仿佛火烧焰炙一般，萧景琰放心不下几次想干脆寻个理由过去陪他。

“景琰……”梅长苏即使是清醒的时候也就这能喊出这两个字。

一次一次，都是这两个字没有别的了。

可是萧景琰居然也能够这两个字里读出梅长苏不同的意思，比如他会回答我已经吃过饭了，我没瘦是你眼花了，我马上就回去了，我不会搬到这来的你放心……后者听到了这些不同的回答之后总是想要扯出一个笑，但并没有用。

直到数十日之后梅长苏陷入了一个长时间的睡眠里，太医们担心会出事，马上将这事上报给了陛下。

萧景琰称病不朝，虽然他知道这样的法子也没有办法让他能有多少天空闲的日子。可他怕，他怕小殊一个人坚持不住，他怕小殊丢下自己先走，他怕未来的日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形单影只，孑然一身。

他是当朝的皇帝，他能呼风唤雨，于是他坚信如果有他在小殊一定不会走的，他相信小殊也不舍得走的。

萧景琰衣带不解地守了梅长苏三日，可是梅长苏还是没有醒过来。可是这离放弃还很远，他睡一日他就能守一日，他睡一生他也能守一生。这些都不算什么——萧景琰在这样时刻，在这样与天博弈的时刻突然间明白了这样的感情，此生此世不会再有这样的感情了，不会再有比小殊更重要的人了。

“小殊，你要醒来……醒来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梅长苏醒来的时候萧景琰握着他的手靠在床边睡着了，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梅长苏甚至不舍得把这个人唤醒。他不知道在这一瞬的风驰电掣之间，他有多希望他们就这样一同沐浴在这阳光之下，就这样哪里都不要去，谁也别想先离开……

“小殊——小殊——”

“景琰……我在呢……”梅长苏还是把他叫醒了，他笑着，至少现在没有了病痛他笑起来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小殊——！”萧景琰握着他的手不肯放，“你——咳咳……”

梅长苏扯过榻边的轻裘给他披上：“着了风寒了吧，一会让太医看看……”

“小殊……”可萧景琰现在只会握着梅长苏的手。

“嗯……我在……”

他抱住了榻上的人，榻上的人也回抱住了他。

“你醒了，我要告诉你个秘密。”

“你说，我在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