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苏】逆风持烛

萧景琰第一次走过那条密道的时候心里有些许的忐忑，他不知道密道的另一头是否真的会通达梅长苏的卧室，他们之间不能说是利益关系也不仅仅是相互，但暂时还不是完全的信任，梅长苏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他萧景琰不知道，可他不得不在依照着梅长苏的建议行事的同时，也对他这个人在看法上有所保留。
比如前些天私炮房爆炸一事，他当时悲愤，觉得那是草菅人命的事情……他也没有想太多，看到梅长苏站在自己面前就脱口而出地质问他，这私炮房爆炸一事是不是他为誉王建言献策，以此来加重打击太子的砝码。

可萧景琰当时只要看梅长苏一眼就知道事情并不这个样子，而他还没来得及看，霓凰就跟连珠炮似得维护起了梅长苏。萧景琰也不觉得意外，当日昭仁宫中真正救下霓凰的人其实是梅长苏，霓凰现在挺身而出来维护他也是对的……可是……可是萧景琰看不穿，就算自己误会了他，委屈了他，可是那人也只是解释只是陈述一件事实……他的言语里没有反击也没有觉得委屈，只是在他的眼里有一瞬稍纵即逝的难过，而那样的难过却是萧景琰从前没有见过的。不属于他接触过的任何一种感情的……

他只好稳了稳心神赶紧向梅长苏道歉，可是对方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些事，也许过了今夜他们都不会记得了。

可是当几日之后，萧景琰在自己的府里枯坐了一夜，天都快亮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走进了密道，他现在得需要梅长苏帮他出出主意。好像现在这个时间只有他萧景琰一个人不睡觉似的——他走在通往苏宅的地道了，手中握着一支烛台，自己的衣袂隐隐带风，他得用手小心翼翼地护住这一点微光。

谁又能说，他和梅长苏，他们的这一路不是如逆风持烛般地行走着吗？前路本就曲折，更不用说那些蓄势待发的暗箭明枪，可是为什么……他们是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他会愿意辅助一个备受冷落的皇子呢？

有很多萧景琰没有想明白但是还没有一个契机能够让他问出口的事情。

“半夜惊扰先生……实在抱歉……”萧景琰看梅长苏还是睡眼惺忪，看样子真是刚刚被自己叫起的。

可梅长苏并没有觉得什么，他只是淡淡地说，苏某既然已经是殿下的谋士，自然也由着殿下召之即来……

——挥之即去吗？

萧景琰觉得他这话怪怪的，虽然他自己是个一根筋的人，可是也没有蠢到听不出这人话中的情绪。如说他昨天是当着众人的面压抑住了某些情绪而显出一派云淡风轻的表情，那么今天只有他们两个人对坐在梅长苏的书房中，恐怕接下来自己少不得要听着他的冷嘲热讽了。

不过在梅长苏对自己冷嘲热讽之前他还得让梅长苏帮自己解决那个棘手的问题——如何让南楚那边来和亲的公主不嫁给自己。

萧景琰把这个问题交给他去解决真是一百个尴尬，可是除开梅长苏大概也没有人能在这件事情上帮自己出出主意了。

“所以静嫔娘娘是不想让殿下撞上这桃花运咯？”

横竖都要被他笑话，这一句算是轻的了。

“先生可有什么破解之法吗？”

梅长苏只是轻笑说不难，只要太常太仆那边搞定了就好。

萧景琰见他说得如此轻松更是惊讶，他仔细打量起了梅长苏，烛光映着他带着倦色的脸，虽然苍白但是目光如炬。他们近在咫尺，萧景琰甚至能够感受到他源自内心的强大的精神力，他不由地怀疑这个人辅佐自己，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功名利禄那么简单的——

他终是问出口了，问他是不是祁王的旧人。

如果他是，那么他们之间的合作就不会那么单纯了。萧景琰这般怀疑梅长苏的身份不是没有依据的，现在看来梅长苏早就在金陵城中布满了江左盟的人，他并非是因为太子和誉王两相争夺才被迫入京的，这一路走来其实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萧景琰没问出口的话，是一句“你到底是谁”……

好像这个问题梅长苏也没法回答。

可是在梅长苏否认自己与祁王曾经相识之后，他们二人就陷入了一种各自活在各自的世界里的沉默中，没有哪一个人愿意先打破这层薄纱般的寂静。

等到东方渐明，萧景琰才意识到是自己打扰了梅长苏一夜安眠。

“先生……多少再睡一会罢……”

梅长苏闻言撑着案台想要站起来，可是方才他神思凝滞，双腿早就酸麻了也没有意识到，双手撑了几次都站不起来。

萧景琰看在眼里，忍不住上前扶他起身。梅长苏也没有躲闪逃避，就有着萧景琰扶着自己到了床边。

“殿下也早些回吧，不是还要去西山吗？”梅长苏解下了衣袍。

萧景琰一本正经地坐在他的床边：“先生今晚是被我打扰的，等先生睡了我再回去。”

梅长苏笑着躺下，他深深地看了萧景琰一眼：“殿下，那日私炮房前的话，在下已经全忘记了……”说着就是安然地闭上眼睛。

萧景琰不禁一笑，他真真想知道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是真能看透人心中所思所想吗？他俯身吹灭烛火，身后的窗外已经溢满了晨光。

 

完